【特区组七夕节24h企划/17:00】转千弯转千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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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电话之前王濠镜正在竹椅上摇着扇子闭目养神,晓梅看《上海滩》睡着了,大块头电视机正正好播到主题曲。远离市集的小瓦房里便荡漾着叶丽仪的漫漫歌声。她近来可喜欢上海滩,连带着硬生生拽着王濠镜的手机把他的手机铃声也改成了这首歌。这电视也火,家家户户都爱看,一到了下午六七点,扇扇窗里都飘来这样的粤语。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
  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

  接着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极度风韵的“浪奔,浪流”,电话一接还没来得及说“您好”,立马就被那头妇女独有的大嗓门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说你这个监护人怎么当的,怎么可以教自己的崽打架,知不知道现在国家倡导的和谐和谐,和谐生活,和谐学习,和谐学习生活…
  王濠镜安安静静听完,等好不容易那位老师说累了,准备开口解释他没有孩子。接着第二声唯唯诺诺的声音接肘而至,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那个…那个……”
  是王嘉龙。
  顿了顿,他开口,那声坚定的“爸”掷地有声,从老诺基亚听筒那头传来震地他脑仁发疼。
  “爸,我再也不打架了。”
  
  看着二十出头,居然已经做了人父,孩子都这么大了。王濠镜站在办公室时那顶着一头卷发棒的老师看他的眼神都充斥着鄙夷,她深吸一口水烟,上上下下打量了王濠镜好几眼,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吐出一口烟雾来请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王先生不是我说,我刘静教了这么多年书没见过这么不服管教的学生。”她扶了扶眼镜靠在靠椅上教鞭狠狠一拍,清脆地敲在那一摞学生作业本上,从里面抽出一本“啪”一声扔在办公桌上,“平时作业不做算了,你看看作业本,这么薄,你问问他,干什么去了。”
  王濠镜只是淡淡地嗪着赔笑,一边点着头听,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吊儿郎当的王嘉龙,抬手用手扇子碰了碰王嘉龙的后腰,轻轻敲一敲,叫他站直。
  他声音浅浅的,平地像一滩湖水,“干什么去了?”
  “……”王嘉龙从裤兜里摸出一只皱巴巴的折纸青蛙。
  “你看看你看看,把作业本撕了折青蛙,像话吗?”刘静气得眉峰扬到天上,“好,撕作业本不说,在卷子上画小人是什么意思?嗯?退一万步,你不想学习,你不能耽误别人女孩子学习吧?”
  王嘉龙紧张地看了王濠镜一眼,又不服气地顶嘴,“我没有!她自己找我说话的!”
  “你还狡辩!黄老亲眼见你给人家买早餐!”
  “那是,那是…!”王嘉龙还想多嘴两句,却被王濠镜拉着袖子拖到自己背后挡住。王濠镜换了换坐姿,左腿稳稳翘在右腿上,背却打得挺直,他扶了一下眼镜说,“好了,大人说话。”
  “对嘛,王先生,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现在这年代像你这样拖长衫的人不多了,也知道我们都是为孩子好。他倒好,不做作业,不尊重考试,早恋还打架,喔,就因为那个男生骂他一句,就打起来了?不行吧,这个年头早说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孩子讲究德才兼备,你看这德才他哪个占了?”刘老师对王濠镜的行为很是满意,态度都缓和了不少,“这您不管管?”
  “管,应该的。”王濠镜勾着嘴唇微微颔首,声音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家法伺候,不思进取,纨绔误学。”
  说来也怪,大概是王濠镜身旁那股不温不火的氛围感染到了刘老师,当然也有可能是看王濠镜长得干净秀气,不忍发火,在和他说话时声音都放缓了不少,和和气气,蛮讲道理的样子。王嘉龙看着怪,但脑子里满心都是王濠镜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的样子,心头煞是感激。

        等刘老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终于肯放他们走了之时,校门口小巷已经看不到别的学生了。嘉龙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这地方说发达也发达,说不发达也就那样,烟火气重,他们学校一出门便是人来人往的市集小巷,地上落着烟头纸壳,卖咖喱鱼丸鸡蛋仔的小餐车排了一路,再往前走些就是热闹的菜市场,三轮车从两边楼房飘出的做饭油烟声里叮叮当当飘过去,拿着扫帚的清洁工大爷唰啦唰啦从俩人面前慢悠悠地略过去。以前总是王耀带着他们仨一起从这条路上学的,三个人就王濠镜最老实,规规矩矩跟在王耀后面,晓梅和嘉龙则犹如猛虎下山把这一片吃了个遍,最后列了个本本这儿的奶茶不错,那儿的鱼丸高级,街角还有一家煎饼果子唇齿留香,盗版快餐店的薯条反而个大便宜。
  再长大一点,王嘉龙嫌这里吵,人多了看着烦,而王耀愣是喜欢带着他们来这儿买菜。王耀就说,你看这儿人来人往的,你觉得她是抠门的卖水果阿婶,实际上她在家里养了三只猫,每天都在挂念她的猫,你看那个杀猪的,整天笑呵呵的,一把串一把串地卖,挣好多,可是他儿子在外面欠了钱,他整天忧心忡忡,哪天还不上钱了,就没地方住了,你再看那个炸土豆的,可是港大毕业的嘞,她留在这儿可是为了赚点小钱,多点时间,陪行将就木的姥姥。
  王耀说,你说这儿吵,正是因为每个人各怀心事,藏着掖着然后奔波着啊,有人的地方才有烟火气,也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心事,这个人间才有冷暖,才更真实啊。这是一个充满了心事的小巷。
  当然,王嘉龙不懂,至于王濠镜懂不懂,他不知道。
  他俩出校门,人力黄包车已经在门口等上了好久。
  王嘉龙完全没有刚被训话完的自觉,出门第一件事就是体贴地照顾奶茶西施的生意。王嘉龙生得好,五官也不错,就是有点虎头虎脑,给人本就俊秀的脸上多蒙了层憨厚,外加挺会说话,很是讨人喜欢,连二号门口抠抠搜搜的张大娘也愿意在他车仔面里多放点猪肠。王濠镜和车夫商量好价钱后看他,发现嘉龙正现在奶茶摊钱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自己,两只手略显窘迫地捏在口袋里。
  “……一共多少。”
  “谢谢,你人真好,下次还你。”王嘉龙喜出望外,捧着大杯港奶窜上黄包车,催王濠镜快上来。
  “你没什么想说的?”王濠镜收起钱袋提了提长袍迈步踏上黄包车,捏着扇子轻轻拍了下车夫的肩膀示意可以走了,罢了他看向正在嘬奶茶的王嘉龙,“为什么不给先生打电话。”
  “给大佬打电话我会被打死啦——家法伺候,八十大板抄家书十遍。”王嘉龙伸手和奶茶西施招手拜拜,重新看向王濠镜,用手肘捅捅他手臂,“大佬知道那不是气死了,他一嘴碎,弄口光膀子大爷都知道我打架。”
  “那你打架就是对的?”王濠镜略微颔首看他。
  “他先动的手,他骂我,还骂你!骂我哥是女人?我不生气?”
  “那也不得打架。”一把扇子不轻不重敲在嘉龙脑袋顶,“这下是罚你打架”
  说来也怪,嘉龙最不喜欢别人碰他头发,当初因为晓梅想给他扎辫子,两个人愣是吵了几天几夜,就连王耀也知道,嘉龙的头发哪怕炸成鸡窝头顶着去学校,也万不可去给他打理。但王濠镜用扇子敲,他虽然不爽,但还是皱了皱眉默默受着的。
  “早恋呢?我不知你还有喜欢的人。”
  嘉龙嘬奶茶的嘴停了两秒,“你没有?我跟大佬说我没有,但肯定是有的咯。”
  “这下是罚你早恋,小小年纪不学好,家法八十下。”王濠镜眸子弯了弯,又是一扇子敲在他脑袋上,“她长得可好看?”
  嘉龙顿了顿,抬眼看王濠镜,喉咙里哼哼笑两声,凑近了王濠镜故意说着,戏谑地看着他,“好看啊,可清秀了,一看就是读书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眼角有颗痣,还挺可爱。”
  “你别打趣我了。”王濠镜稳稳地拉开一段距离,淡淡地笑,眼角那颗小点儿便像鱼儿出水溅出的小水花,“我哪里像个女孩。”
  “反正晓梅那种我不要。”嘉龙退了两厘米,顿了顿,才坐回来扭扭屁股,“太那个了,我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说黄昏是一种暧昧,你说怪不怪?喔,她还和朋友说两个男人的那种事,那种事,不好,真男人没人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他还有意点拨了两句男人和男人。
  “这样啊。”王濠镜微微点头说。
  看王濠镜对这种事不予置评,嘉龙心里一紧,又随口一问,“你呢?你喜欢哪种?晓梅那种?”
  王濠镜摇头。
  “和你一起玩牌那个法国姑娘呢?”
  王濠镜也摇头。
  “那你没喜欢的人咯?明儿七夕,晓梅都换了好几个,你不找个女朋友回来打算一辈子罩我——?”
  他刚一问出这话就后悔了。王濠镜能是什么人,王耀最得意的弟弟,打小成绩就好,长相也漂亮,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就连刘妖婆(班上男孩私下给班主任起的外号)都喜欢他,能是缺女朋友的人吗,某些人真是把蠕动的心窝子都要掏出来了。他埋着脑袋装作无事发生,含着吸管一阵猛喝好让自己不用伪装什么表情。
  然后他饿了。
  “饿了,我该去买一杯车仔面。”
  他觉得他自己还不如一碗车仔面。
  谁料他听见身旁那位坐得稳稳的家伙轻轻笑了一声,“西施往你奶茶里加那么多珍珠还不够?”
  “sorry啦,我饿得快嘛。”说罢,王嘉龙便不再想说话了。
  这儿真是闹热得很,王嘉龙有些走神地想。他有那么一点点心烦了。
  人来人往,喧哗着的,黄包车车夫吭哧吭哧地带着他们一路颠簸,摇摇晃晃地越过滋滋煎土豆的小吃摊,越过吆喝的水果商,越过靠在墙边叮叮修自行车的修车铺,灰色的楼房里有人在晾衣服,有人在浇花,水淋了下来,于是挨淋的人冲上面冒火地大声抱怨。有人叮叮当当地焗瓷器,磨菜刀,有人嗑瓜子格拉格拉的,拉家常的样子让他想起王耀。
  这个点儿了,不知哪家的电视收音机里还放着上海滩,声音开很大,那首朗朗的粤语落在这些乒乒乓乓的烟火气里。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
  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
  又有喜又有愁,就算分不清欢笑悲忧
  仍愿翻百千浪,在我心中起伏够

  
  王嘉龙是不屑看这些言情剧的,倒是晓梅整天守着电视掐着表,大结局的时候哭得像个泪人。许文强死了,为了去找心心念念的冯程程飞到法国在咖啡厅门口被枪打成了筛子。晓梅觉得许文强好可怜,说不出,他的喜欢都说不出了,他死的时候冯程程在做什么?她和他相爱,但不知道他死了。
  放在平时王嘉龙多半会和晓梅争论起来的,他其实想说,要不是许文强杀了冯程程的父亲,冯程程也不会心灰意冷飞到法国,要不是他和丁力合作,要不是他加入黑帮,都不会有这些事情。
  但是他难得没有去反驳,因为许文强已经死了,而晓梅说得对,许文强说不出。人的心事有很多,大多都归纳为想说的和不想说的,有些人想说,但是没办法说,有些人不想说,却又被拉扯到阳光下来,这些就都变成了诸多遗憾。他看着王濠镜无奈笑着哄晓梅的样子,觉得他和许文强也有那么一点点像。
  “哪个女孩能中意我。”王濠镜叫停了黄包车,“但总该是会有人中意我的吧。”
  谁?王嘉龙想,但是他问,“你做什么?”
  “看你这个萎靡的样子。你不是饿了,买一碗车仔面端着走。”王濠镜率先下车付了车钱看着他,“我的钱还是能罩你一路的。”
  王嘉龙眼睛一亮,也跟着跳下来,“加猪肠加猪肠,还有鱼丸。”
  “罩你归罩你,不过今天让我冒充先生的事我还是要封口费的。”王濠镜看着他这样子,也跟着浅浅地弯了弯眼睛。
  “啊——我已经没钱了。”王嘉龙摸了摸口袋。
  王濠镜指了指他喝了大半的奶茶,“喝多了不好,剩下给我”。王嘉龙喜出望外,就差把含在嘴里的珍珠也一并吐进去,一把子把奶茶塞进他怀里,“给你给你!都给你!保密啊说好了保密!”
  王嘉龙正正好腾出两只手去接那碗车仔面,他端上就是猛吸一口,惬意地叹了口气,“有人罩就是好,sorry sir,我反悔了,你别要什么女朋友了,罩我得了。”
  王濠镜当然是读不出什么言外之意,只是透过眼镜镜片笑着看他,当这是弟弟的撒娇。但那笑仿佛是被风吹散的梨花香,淡淡的,柔柔的。他看他的眼神似乎和看晓梅没什么两样,然后他用时常捻扇的那只手拿起一张纸巾顺手擦了擦王嘉龙的嘴角。
  王嘉龙呢,王嘉龙失落了一阵,又忽然觉得这个街道顺眼了一半。

       因为他看懂了。他看见养猫的阿婶准备收摊了,嘴里哼着快乐的歌,估计是因为想着家里的猫吧,杀猪的胖子在忧心忡忡地数钱,而那个炸土豆的姐姐已经开始收拾表情,准备回家见自己的姥姥了。霎时间就明白了王耀的意思,这是一条充满了心事的巷子,长长的,窄窄的,所以心事也挤,大家挤在一起,似乎就暖和了些,所以王耀喜欢来。而真正能理解到那句话的,只有那些有心事的人吧。

        碰巧他就是那个有些不可说的心事的人。
  他看见黄昏的光落暧昧不清地落在路面上,砧板上,餐车上,在铁杆上反着光,把每个人都笼在那片温暖的颜色里。它不似白天炽热,也不像夜晚寒冷,处在这样一个模糊的地段里。
  一定是哪家的女孩看《上海滩》睡着了,声音开很大,那主题曲还悠悠地萦绕在这条长长的、窄窄的巷子里。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
  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
  又有喜又有愁,就算分不清欢笑悲忧
  仍愿翻百千浪,在我心中起伏够
  

  “镜哥,”王嘉龙扭头看着王濠镜,两个人一并融进那片曲终人散,烟火气缓缓消迩的黄昏里,“大佬说这是一条充满心事的小巷,你知道他的意思吗?”
  王濠镜仍旧是那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
  
  
  END.





(晓梅:我不是南桐所以不配喝奶茶吗)


作者小杰宝话

HALO~很高兴能够参加这次的特区组企划,感谢大家能给我这次机会!(又是喜闻乐见的欧洲人写手憋亚洲同人x)

不过5000字,但是真的很难憋x

标题取自经典粤语歌《上海滩》

这次写亚洲人特地采用了很直白很简单的写法,试图摆脱写欧洲人的大开大合,我写欧洲人是那种,写法晦涩,但是感情浓郁。转而写亚洲人又是写法上更直白,感情上又略微淡薄(这就是东雅人嘛x

其实这次是两个人双向x

(而且我很俗,我摆脱不了爱情)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很含蓄,王嘉龙因为性格个性的原因所以不如王濠镜那样沉得住气,对爱和试探更加的蠢蠢欲动,所以更好入手,写起来也很得心应手。而王濠镜是那种低调,稳重,润物无声的类型,他是美好的,所以他不需要过多描写,因为过多的描写反而容易破坏人们对他这样的角色的一种美好的想象。而且最重要是,他们是兄弟,所以什么也不能说

我很喜欢亚洲人这种含蓄(别扭(闭目)

那么,感谢您阅读到这里~ 喜欢点红心蓝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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