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对视的时候,恍惚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他看见天上的星星划出弧线,温柔的雪山泛出光芒,圣诞树顶端的星星和着柔光。
或许是心血来潮涌出了胸腔里的那阵温柔。
圣诞歌声里,弗朗西斯向他伸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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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这里是水肆,我舞黄被抓了,这是新号(?)
以前的文都重发一遍顺便改改黑历史。
鞠躬,这次我一定好好做人,悄悄舞黄(?)
这是亲情向法加,有OOC,食用愉快。
开始吧(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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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马修·威廉姆斯,是在十三年前的某个下午。
或许是平安夜吧,因为有圣诞树。
——就是圣诞树,弗朗西斯夹着公文包匆匆穿过一棵又一棵闪闪发亮的圣诞树,树顶上有明亮的星星。
然后他在街坊拐角处遇见了卖荧光棒的马修。
他对他说,“只要一法郎先生,我想攒钱买个家。”
他和他对视的时候,恍惚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他看见天上的星星划出弧线,温柔的雪山泛出光芒,圣诞树顶端的星星和着柔光。
或许是心血来潮涌出了胸腔里的那阵温柔。
圣诞歌声里,弗朗西斯向他伸出一只手。
后来亚瑟问他他为何那样做。弗朗西斯没有说话,只是忽地想起那个平安夜街道上挂着光线温和的小星星灯串,教堂里唱诗班在吟唱。
他和他的马蒂对视,马蒂抬着头。他看见他淡金色的头发,紫水晶般的眼睛,小小的手向他递过一只绿色的荧光棒。
天呐,他真像我。
弗朗西斯惊叹。
他蹲下身,视线与马修相平。
“你的名字?”
“马修·威廉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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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不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心血来潮,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就是把马修带了回来。
以至于亚瑟问他原因的时候他只能支支吾吾说,“大概,因为长得很像我吧?”
“头发,眼睛,还有呢?我可不觉得。”亚瑟说,“你要养孩子我没意见,但是你得保证你能及时交上你那一半房租。”
弗朗西斯耸肩
“真希望他能安静些,一个阿尔就已经够了。”亚瑟揉了揉眉头继续说。
“我抗议!”阿尔坐在沙发上高高举手。
弗朗西斯让马修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宝贝,做你自己就好,可以吗?”
马修似懂非懂点点头,“他们都说我很安静。”
就这样,马修开始属于弗朗西斯。
对此亚瑟评价“你像是变了个人,弗朗西斯你的老情人呢?”
他开始购买幼儿兴趣指南,开始和别人对自己的画作讨价还价——为了马修的钙片,新衣服和布丁。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读诗,他教他唱《在路上》,他们一起读书,弗朗西斯读的是《二十世纪旗手》,而马修则抱着一本比自己还要大一点的幼儿兴趣报纸,他们一起做填字游戏,一起研究钢铁侠,虽然后来马修说他更喜欢洛基。
为此,他们还争执谁更有魅力,并发起了“钢铁侠和洛基谁更有魅力”的投票活动,买了一部小型家庭放映机,邀请马修在新幼儿园结识的朋友观看复仇者联盟系列。
当然,弗朗西斯赢了,可马修坚持应该放映雷神系列而不是复仇者联盟。
亚瑟则表示“我真是受够这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上这笔放映机的钱,弗朗西斯?”
这年,马修六岁,弗朗西斯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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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点后马修上了一年级。他的朋友们总是羡慕他有一个年轻的爸爸,每到这时候马修便觉得手足无措,“爸爸的年龄不是我能选择的。”
他说。
当然,大家很喜欢弗朗西斯,他也喜欢弗朗西斯,用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比大家还要喜欢你一点点。”
弗朗西斯开心地把他抱起来告诉他他也是。
“永远记住,宝贝,波诺佛瓦先生永远比别人还要爱你一点点。”
他们去牧场,
弗朗西斯帮安东尼奥挤奶,马修想做点什么,弗朗西斯则告诉他“大人工作,小孩玩耍,你可以试试和罗维诺玩点什么。”
可一天结束后马修却给了他一法郎。
安东尼奥笑着说“马蒂很厉害,为了得到这一法郎他努力了一整天,把所有的甘草搬进了仓库。”
弗朗西斯看着身后堆地高高的甘草再看看面前这个脸上脏兮兮,眼睛却在发着光的男孩儿什么也不说。他蹲下身来抱住马修,亲吻他的头发。
他记得那个晚上卖给他绿色荧光棒的男孩,生活拮据,无依无靠。
刚带回马修的那天晚上他给马修洗澡,马修坐在澡盆里新奇地玩了两个小时沐浴球。
没人知道他有多心疼。
“宝贝,这一法郎属于你自己。”他对马修说,“在我身边,你可以不用这样。”
吃过晚饭,他们一同坐在木屋前的凳子上看黄昏。太阳从空中缓缓下沉,埋入地平线。
马修问他顺着草场和天相接的方向一直走,可不可以走到云朵边上,或者是太阳边上。
“不可以,我亲爱的。”弗朗西斯笑着告诉他,“当然,天空是所有人的归属,是你的终点,也是我的终点,但不是现在。”
“可我现在就想去那里。”
弗朗西斯摸着马修的头发望着远处,沉思半晌,“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得学着等待。就好像花渴望开放,却只能等到春天。诸如这般,春天的花,夏天的蝶,秋天的月,冬天的雪”
“你得学会等待,马蒂,包括死亡。”
“那人们为什么要等待死亡呢?”
“因为这是每个人的终点,没有谁能免于终结。”弗朗西斯笑地很轻,宛如蝉翼,“但是不用怕,当人们死去的时候,灵魂将会破碎,化作人间的一点一滴,蝶翅的粉末,落叶的脉络,雪花的分杈,月亮的清光。”
“那些灵魂的碎片总是这样陪伴着我们,从未离开。”
“…我可以摸摸那些碎片吗?”马修问。
“当然可以。总有一天可以。”
弗朗西斯吻他的额头。
“真好,我要为他们祈福。”马修说。
像这样,弗朗西斯用他的方式向马修解释死亡。
那年马修七岁,弗朗西斯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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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梦想,弗朗西斯问过马修你的梦想是什么。马修严肃回应说梦想只有一个,我要好好考虑。
三天后马修说我要一个家。
这你现在就有一个。弗朗西斯说,或者说,你想要一个妈妈?
马修摇头:“我觉得爸爸就很好。”
弗朗西斯看着他思考半晌,“那你想要的是哪样的家?”
马修又摇头。
“好吧,梦想迟早会找到你,”弗朗西斯笑,“在这之前,想尝尝枫糖鲜花饼吗?”
“我也要!!!”阿尔举手。
后来弗朗西斯和亚瑟提到这件事,弗朗西斯表示出了担忧,马蒂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亚瑟瞥了他一眼,为自己斟一杯红茶轻啜一口。
“我觉得…可能他感觉你不像父亲。”
“什么?”
亚瑟上下打量一番,“像哥哥。”
“……”
当然,这不影响他们之间的相处,听见这个评价弗朗西斯甚至是有点开心的——至少这不像“铁面代沟父亲”一样糟糕。
至于马修的梦想……
那天晚上晚餐时候,弗朗西斯将每个人的餐盘放上桌后去厨房寻找酱汁,重新回到餐桌上时自己的餐盘里多了一朵紫色的鸢尾。
马修对着他笑。
“我记得…”亚瑟迟疑地说,“弗朗喜欢玫瑰。”
“嗯,”弗朗西斯和马修同时说,“不过最喜欢的还是鸢尾。”
他们两人的语气很像,说话都是淡淡的,却又透着千丝万缕的温和。
马修的梦想是什么?
以后再说吧,梦想总会找到他。
弗朗西斯想。
然后晚餐结束,他心情大好地带着马修出去散步,他们坐在一张长凳上看日落。
马修大方地对他说,我爱你,弗朗西斯爸爸。
那年马修九岁,弗朗西斯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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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时候弗朗西斯发现马修更加内向了,至少,他对弗朗西斯说我爱你的次数直线减少。
同学融洽,老师和蔼,成绩也是拔尖水平,没有像阿尔一样迷上电子游戏,就连弗朗西斯自己在绘画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虽然,还是没有还那个家庭放映机的钱。
这些都不能成为他变得内向的原因。
后来亚瑟告诉他,这可能是性格本身的原因。
“是你太敏感了弗朗,在我看来马修这样就很正常。不过作为一个心理学医学硕士,我得告诉你,”亚瑟说,“你不能要求一个孩子改变他本来的性格,这只能称之为扭曲。性格内向融入社会的确可能会有障碍,可他总会拥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
“这我明白,可是哥哥的担心就是另一回事了。”弗朗西斯摊手,打趣的笑笑,“老天,谁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听他说一句我爱你。”
“…我想,比起马修你更需要心理辅导一点。”亚瑟也笑,抬了一只板凳坐在弗朗西斯对面,“友情价,一台家庭放映机的钱。”
接着那天下午弗朗西斯听了亚瑟的话,带着马修去了宠物商店,问马修喜欢哪一只宠物。
让弗朗西斯有些意外的是,他以为马修会更喜欢活泼的狗或者是猫,而马修却选择了一只看上去有些内向,甚至有些病殃殃的熊。
“它和我好像,就像另外一个翻版的我。”马修隔着笼子和那只熊对望,他的眼睛似同紫水晶般烨烨生辉,他转过头来看着弗朗西斯,“我喜欢它。”
没有问他谁负责喂食谁负责清理房间,也没有说你得去学习怎么饲养它,更没有说它看起来病殃殃的,你可以考虑换一只别的。
弗朗西斯只是笑:“什么也阻拦不了你的喜欢。”
弗朗西斯感觉他好像在放飞一只业已长大的鸟,本来不属于自己的鸟。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那是自己收养的新雏,你将它呵护,亲爱,你看着它长大,熟悉它的每一寸,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它的羽毛有一片你自己从未发现过的颜色,它的目光望着你望不到的地方,它不似以前那样容易看透,想知道它的世界里是什么样子比知道它喜欢红宝石还是绿宝石要难地多。
弗朗西斯觉得有些遗憾,却还是很开心,他想牵着马修的手像以前一样,可转念一想,
啊,算了吧,他已经是个大男孩了。
接着他又被自己老头似的想法逗笑了。
“想好名字了?”他问。
马修点点头,“我是弗朗西斯爸爸的大儿子,”顿了顿,抬了抬怀里抱着的小熊,“这是弗朗西斯爸爸的二儿子。”
“所以——呢?”
“熊二郎。”
“你觉得他会叫我爸爸吗?”弗朗西斯弯下身来看着马修怀里的熊。
“不知道。”马修很老实。
那只白白的小熊抬起头来看看这位,看看那位,好像在说你是谁。
这年马修十四岁,弗朗西斯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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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老了,至少,他再不是以前那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了。
听说女孩子们更喜欢成熟款的?
虽然曾经自己的桃花运也不错,可现在这个实在是太夸张…每天总有一个又一个女孩上门来,她们想要和她约会,牵手,接吻。
弗朗西斯甚至都没有作画的时间了。
当然,抗议声最大的还是亚瑟,声称他们之间的你侬我侬严重影响了孩子的身心健康。
至于阿尔,他倒是热烈欢迎并且大大咧咧地替弗朗西斯收下女孩们的点心和巧克力。
终于有一天亚瑟爆发了,他把弗朗西斯的女孩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戳着弗朗西斯的胸口一字一顿,
“要是你再带一个女人回我们俩的公寓,你就给我滚出去。”
弗朗西斯觉得莫名其妙,“…亚蒂,哥哥也不小了……马蒂至少需要一个妈妈吧?”
正在哄着怀里小熊的马修抬起头来和弗朗西斯一个对视。
“……我不是特别需要。”马修思考一阵,决定安抚那位看起来更生气一点的先生。
“……”
“啊…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要一个妈妈,我觉得亚瑟那样的就很好。”
这下欢快打游戏的阿尔也听愣了,“我们要做兄弟了?”
紧接着弗朗西斯看见亚瑟的脸青白切换,然后气势汹汹夺门而出。
空气凝固。
剩下的三个家伙沉默半晌,弗朗西斯·情感专家·波诺佛瓦开口:“以后我不会带女孩子回家了。”
马修和阿尔看着他。
“……我想,只有我们四个才是最好的。”
后来事情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不出三个星期,弗朗西斯追到了亚瑟。
…啊,当然。
当然,这给阿尔晚上爬上马修的床提供了方便,
“是兄弟就该睡在一起!”
“马修你想和谁一起睡?”
马修闭上眼睛决定忽略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经意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还很害怕打雷,于是弗朗西斯在打雷的夜晚,总是会从后面抱住因为害怕蜷成一团的自己。
弗朗西斯爸爸的呼吸很温和,手掌覆了一层薄薄的茧,摸着有些粗糙却很温暖,于是他的大手掌包裹着他的小拳头,他的大身躯护着他的小身板,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兔子,被温暖广茂的森林保护。
于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弗朗西斯。”
这年马修十五岁,弗朗西斯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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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时候,马修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朵玫瑰花。那天是白色情人节,女孩们向男孩们送上最鲜艳的花朵来索取一段美好感情。
低调的马修向来不会过这种节日。
“马蒂有喜欢的女孩吗?”很久以前的某天晚饭后弗朗西斯问过他这个问题。而马修只是摇头。
“那男孩呢?”
马修还是摇头。
“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噢。”弗朗西斯说,“我想知道马蒂更喜欢什么样的孩子。”
马修承诺他如果真的有,就一定会告诉他。
可是他撒谎了。
那是一个男孩,而他们的相遇也像极了一部狗血罗曼蒂克小说。
向来低调的马修偶尔会被外班的男孩欺负。而某一天被要求上交两百块保护金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站在他前面。
那人嚼着口香糖,带着变色墨镜,头发被染成了棕色,衬衫领口的扣子有两颗没有扣上,露出一小部分胸膛和银十字项链。
“我的人。”
“史…史蒂夫?”
他没想过班上的同学会有人来帮他。
他们就这样交了朋友,然后在情人节这天,史蒂夫递给他了一只白玫瑰,
“马修·威廉姆斯和史蒂夫·威廉姆斯,都是威廉姆斯,或许他们天生一对。”史蒂夫平静地像在阐述什么大众皆知的事实。
当然,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模棱两可地说我还要再考虑。
晚饭时候弗朗西斯问马修他怎么了。马修只是摇头。
彼此沉默半晌,弗朗西斯说:“亲爱的,你要知道,不论你做何选择,我都爱你,永远超过你的另一半,所以我不会要求你的另一半必须满足我的什么条件。”
弗朗西斯怎么知道?
弗朗西斯当然知道,他闻到了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绝对不是阿尔收到的那一大把一大把味道浓郁刺鼻的香水玫瑰。
而马修只是愣住了。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对弗朗西斯说过“我爱你”,而弗朗西斯却总能轻而易举地表达他的爱。
马修张了张嘴,却恍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那几个简单的字眼狠狠堵在了喉头。
弗朗西斯很轻易就能看懂别人的表情。他很体贴地不再多说,而是安抚道,“别想太多了,吃吧,等会还有你最喜欢的枫糖饼。”
两人各怀心事,难得一见地沉默了整顿晚餐。
这年马修十六岁,弗朗西斯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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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马修过过的最盛大的一次party了,从幼稚园同学到高三同学,从牧场主安东尼奥到著名钢琴家罗德里赫。
“爸爸你怎么请到罗德里赫的?”马修语气只是有些微扬,可手里的餐巾纸都快被他攥破了。
“亲爱的,放过那张纸吧。”弗朗西斯附身将它手中的纸巾抽出来,叠好,“罗德里赫是哥哥的老朋友了,我记得你很喜欢他?”
“非…非常喜欢。以前都不知道啊…爸爸和他是朋友。”
弗朗西斯冲他一笑,“那就好……他来了吗?”
“谁?”
“你的另一半,总不可能连我的马蒂的十八岁生日聚会都缺席吧?这样哥哥可不答应。”
马修急忙,“他来了,来了的。”然后指着角落里的史蒂夫,才发现史蒂夫一直看着自己。
“亲爱的,你耳朵红了。”弗朗西斯打量了一下对方,轻声对马修说。
后来亚瑟问他对方如何的时候,弗朗西斯只是沉默地坐在聚会的最角落看着人群中心的马修。
马修被孩子们和孩子们的礼物包围了,他们拥抱他,亲吻他,祝福他的成年。热热闹闹。
弗朗西斯从没想过马修这么受欢迎。
出神了好一会儿,弗朗西斯才对回应亚瑟,“他和马蒂长得太像了…他就好像另一个马蒂,大方,桀骜,有些小流氓,另外一个我没有见过的马蒂。”
“你当年还说他和你像呢。”亚瑟嘲讽。
弗朗西斯只是笑。
“帮他收拾收拾行李吧,没多久他就要独立生活了。今天回去就开始,”亚瑟接着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准空巢老人。孤孤单单过一辈子吧你。”
“这不是有你吗?”弗朗西斯转过头来看着亚瑟,轻笑。
他们对视两秒,亚瑟叹口气说,“你别笑了,我看着难受。”
于是弗朗西斯哭了。
这年马修十八岁,弗朗西斯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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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在一天天长大,而弗朗西斯却慢慢和亚瑟一起,翻过了三十五岁,四十岁,四十五岁。
日子就好像那些抽屉底层的照片一样慢慢老去,发黄发脆。
弗朗西斯重新投入到了以前的生活,没有玩具,没有成绩单,没有儿童趣味读书,没有熊二郎,也没有马修。他把他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放在马修的卧室里。他定期打扫,以便马修回来的时候能够舒服地睡下。
可马修从来没有回来过。
有时候他会给马修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马修总是说,很快就回来,很快。
亚瑟嘲笑他像一个哀怨等候夫君回家的女人,都快变成望夫石了,而弗朗西斯拍拍胸口说,那这就是哥哥对马蒂坚贞不渝的爱。
“那你究竟是爱我还是爱他?”
“我不想骗你,这是送命题。”
他们一起大笑,然后一起沉默。他们总觉得这间屋子太大了,大笑的时候能听见声音撞在墙上反弹回来。
而沉默的时候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科哒科哒的走位声。
习惯了为孩子们忙碌的大人突然闲了下来,反而有些无法适应。
他有些无法接受,那些和孩子们打打闹闹的日子离他远去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
弗朗西斯总是没法主动联络上马修。
马修总是很忙,好像要管理整个世界一样。
…算了,毕竟刚马修还在最活力的年纪啊。
弗朗西斯总是这么想着,然后讪讪放下电话和亚瑟坐在阳台上一起喝茶。
除了画画,散步,喝茶,他似乎无事可做。
当然,也就是这个时候弗朗西斯因为一幅《丛林深处》的油画走红。
这幅画整体的色彩明亮干净,一个金发男子站在森林的边界向里面张望,地上有一只小孩的鞋。
记者问他这幅画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弗朗西斯只是笑着说,“和孩子做游戏的时候,他跑得太快,我追不上了。”
两天后他接到了马修的电话。
“爸爸?”
“嗨~马蒂,怎么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恭喜爸爸。”
“那是当然,你爸爸我可是最大的潜力股,要投资爸爸吗?”
“噗…才不要。”
“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希望能早一些吧。”
挂断电话,史蒂夫路过客厅看见电视上的油画。
“这幅画很有灵性啊。”
“什么?”
“它在说'我爱你',清晨的光,树叶的间隙,青草与灌木,金色的头发,都在说‘我爱你’。”
这么听着,马修认真看着电视上画,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这年马修三十二岁,弗朗西斯四十七。
·
这是弗朗西斯老去的最后一年。
一年前他给马修打过一个电话,告诉他他想去旅行。然后背上行囊乘着飞机满世界跑。
他去过一次某个东方国家,然后开始了养生生活。他学会平静和舍得,学会听雨,学会禅坐。
他不再过问太多。比如“今天过得如何?忙吗?什么时候回家?这里有些冷了你加衣服了吗?”
他明白了生命那些注定要破碎的东西不必强求。
不必。
他背着画笔和水彩,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方。
他觉得自己这一年很值得,至少,这让自己习惯了没有马修的生活。
不是每天的三点一线,也不是单调的喝茶,散步,作画,喝茶,散步,作画。
他甚至觉得要是自己的一生就此结束都不会有什么遗憾。
“马蒂,猜猜哥哥在哪里?”
“不知道。”
“天涯海角噢,据说要在这里给自己最喜欢的人打电话。”
“在瑞士在瑞士,晴天,哥哥这里刚好可以看见阿尔卑斯山。”
“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这里的日出很美。”
“格陵兰的冰川很漂亮,这里很安静,好像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
“马修。你的梦想是什么?”有一天他给马修打电话问。
“……我不知道。”
“这么说,那就是实现了。”马修能听见他语气里藏着的笑意。
那天晚上他梦见了亚瑟,梦见了马修,梦见所有的老旧时光都追着星星离去。
他走进一片发着光的白色里,不知该往何处去,只是一直向前,向前。
渐渐地他听见了歌声,从四面八方悄悄唱起,和着月光,和着星子,和着平安夜舒缓却有些欢乐的唱诗班吟唱。
恍然间他又重回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平安夜。有发着光的圣诞树,树顶上的星星映出温暖的光。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怯怯,有些耳熟。
他转过身来,看见一个孩子,他手里握着绿色的荧光棒告诉他:“只要一法郎先生,我想攒钱买个家。”
而弗朗西斯向他伸出手来,像那么多年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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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看见了蝴蝶,它轻轻飞过他面前,像是故意一般,有粉末落在了他的脸上。
凝神一看,忽然就笑了出来。
【当人们死去的时候,灵魂将会破碎,化作人间的一点一滴,蝶翅的粉末,落叶的脉络,雪花的分杈,月亮的清光】
这是弗朗西斯曾经向他解释过的死亡,温柔的死亡。
“对不起,弗朗吉。”他有些难过地望着他的棺椁轻声道,“我爱你。”
他和亚瑟站在山坡上,星子散布在天幕,恍同一颗颗发出呤呤声响的小铃铛。
它们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弗朗西斯总爱带着他去看的那些,它们闪着微光,弗朗西斯告诉他,这是那些死去的人们的眼睛。
“它们总是注视着你。”弗朗西斯曾说。
它们总是注视着我。马修想着,当他闭上眼睛,总有一只翅膀泛着荧光的蝴蝶蹭过他的眼角。
“你知道吗。马蒂。”那天亚瑟站在他身侧,看着弗朗西斯苍白地有些好看的脸说,“这句话他等了三十一年”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很愧疚。他发现弗朗西斯总是能够将他的爱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他,可他要做到这点却很难。
“亚瑟爸爸,人总是这样吗?”他转过头问亚瑟,“总是在拥有的时候觉得,这个东西本来就属于自己,所以在思考的时候总把他们放在考虑的最后一项,却忘了,这些东西是有保质期的。”
亚瑟沉默半晌,叹口气,
“或许是的,可能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这些东西是有保质期的。'”
这年马修四十一岁,弗朗西斯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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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的话拜托红心蓝手啦!!wwww